第37章 白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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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白布
分別之後, 陸贏川不止一次夢見過趙予安。
大笑的她，耍無賴的她, 梗著脖子不講道理的她。
而很多時候，他結束了一天高強度的工作，明明疲憊不堪卻難以入睡。
陸贏川在夜裏輾轉反側，剛一墜入睡眠夢境，就感到她溫熱光滑的肌膚緊貼上自己，他下意識摸摸她的小臉，只在黑暗中摸到了一手冰冷濕意。
陸贏川很自責, 他的心在某種日積月累的禁錮中隱隱作痛，卻別無他法。
平心而論, 張阮阮看不懂陸贏川的騷操作。
她只不過發了個自己冬天吃雪糕舌頭被黏住的照片，陸贏川竟然破天荒評論了她：建議不要。
張阮阮握著手機無語問蒼天，她發出來已是過去時，又不是未完成時！正納悶呢，就看到一條漏掉的評論。
安安：真的會這樣嗎？我去試試！
陸贏川：建議不要。
張阮阮：？
幹嘛幹嘛，我的朋友圈，可不是你們play的一環哦。
但她還是賤兮兮的轉發了團裏的公眾號文章, 裏面是趙予安即將客串《大唐今宵》的消息。
平心而論, 趙予安和辰山看不懂黃茂的騷操作。
黃廷征那麽不待見他, 對待他的態度就像是過街老鼠，整個團隊的人更是見了他就繞道走, 而他卻渾然不覺，之前的一頭黃毛染回了黑色，他嘻嘻哈哈, 對團隊殷勤備至，甚至自費在某音平臺替他們大力宣傳。
也不知道他圖啥。
“安安, ”辰山拿著手機糾結道，“現在已經有片方聯系我了，他們看到之前你出鏡的打鐵花視頻，希望你能去他們片中友情出演一下。”
“幹不來幹不來。”趙予安完全不感興趣。
“片酬這個數，”辰山比劃了個數字，在她面前輕輕晃了晃，她的眼睛被他的動作吸引，緊緊黏在他的手指上。“而且他們劇組現在也在洛邑。”
“那本子發我看一下。”她正襟危坐，改口的很快。
辰山被氣笑了，卷起正在看的書冊敲了一下她的頭：“趙予安，你沒骨氣！”
“有錢賺要什麽骨氣？”趙予安毫不在意搶過書冊，拍了拍上面的灰塵。
她於生日當天收到了一個包裹，趙予安拆開那個灰撲撲的快遞的時候險些被氣笑了，裏面是一本書，書裏加了塊分量很足的金條。
外加一個紙條，字跡遒勁有力：
安安，對不起，生日快樂。
……？
她家裏出事兒後缺錢，變賣了父母送給自己的大部分首飾，發現那些牌子貨都賣不上價，有些竟然跌到二三成，反而是俗氣的金飾保值。
那之後，趙予安就大放厥詞：如果以後她飛黃騰達，就要攢一小箱子金條，閑來無事就趁著陽光大好，開箱愛撫每一根金條，然後用它們搭積木。
別人的夢想：錢山上打滾。
她的夢想：金條搭積木。
趙予安敲了敲金子，實的，克數挺多，目測保值。
但現在，她只想把金條狠狠砸到它的寄來者臉上，再咄咄逼人道：怎麽？給我封口費呢？陸王八蛋！
她在扔掉和寄回之間猶豫，又覺得這猶豫沒啥意思，最後金子被無情扔進了暗無天日的小行李箱夾層。
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吧你。
*
陸贏川看到張阮阮發的那篇文章後，點進去看了很久。
他看到投資公司的名字後，隱隱覺得不對，又拿起手邊李曦寧送來的最新資料核驗了一番。
他終於知道哪裏不對了。
趙予安看到陸贏川三個字的來電，毫不猶豫摁了掛斷。
但來電鍥而不舍，在桌子上嗡嗡震的她腦瓜子疼。
她接了，卻在聽到第一個字後臉色慢慢嚴肅了起來。
*
《大唐今宵》是一個電影劇組，整個劇組有好幾百來人。
洛邑只是他們拍攝的一站，而趙予安的客串，也選在今天。為此，團裏的人都一齊受到劇組邀請，力求在鏡頭中呈現出最佳的效果。
燈火通明的古城，熙熙攘攘的人群，兩側沿街叫賣的商販——這些都成為空地中心的背景。
空地上，趙予安不動聲色的舀起鐵水，十分專註地完成表演，周圍圍觀的人很多，但只有她和陸贏川知道，這其中混入了多少便衣警察。
這樣的緊張感持續到最後一個鏡頭拍完，導演喊了聲哢，趙予安筆直的背一下子松懈下來，柳木棒也規規矩矩放好。
整個拍攝過程都十分順利，除了她一開始記不住走位卡了幾次，其他潛在的危險都沒有出現。
她不禁有些迷惑，難道是他們太敏感？
趙予安剛往前走了幾步，就聽見眾人的驚呼聲。
她被一個人拽進懷裏的同時猛然回頭。
高高的堅固鐵架，竟轟然倒塌——
一個黑影飛速離去。
陸贏川和幾個便衣民警搶身上前。
而黃廷征，還站在鐵架下，正在收拾東西。
他眼睜睜看著無數鋼條向自己砸下，避無可避。
“師父！”
“黃伯伯！”
辰山和趙予安都沖了過去，但他們的距離顯然不夠。
千鈞一發之際，一個離他很近的青年撲過去狠狠推了一把黃廷征。
黃廷征躲開了，而青年卻被幾根鋼條重重砸中頭部，麻袋似的重重倒在地上。
“阿茂！”
青年臉上被劃得猙獰可怖，口中的血咕嚕嚕的湧出。他臉上的表情是不可置信中夾雜著恐懼，似乎不能接受自己的一個善舉竟會搭進去一條命。
黃廷征滑稽地把黃茂抱起來，胖胖的雙頰腮幫子硬的可怕，他大聲叫著：
“阿茂，醒醒，醒醒！”
黃茂吃力的睜開一線眼睛，凝在這個把他養大的手藝人身上，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油嘴滑舌：“師父，如果知道會這麽疼，我才不會管你呢……我很自私的。”
“但還是謝謝你……養大了我。”
這麽幾句話，已經花費了他所有的力氣。
黃廷征胸口劇烈起伏，他在黃茂耳邊說了一句話。
黃茂咽下了最後一口氣，眼睛還睜的大大的。
臉上卻放松了許多。
所有人都楞住了。
鐵架後面又傳來今晚的第二次驚呼聲。
而鐵架另一側，塵煙散盡，陸贏川松開了護著小男孩頭部的手。
他重重倒在了地上。
趙予安僵硬的走過去，就看見被廢墟淹沒的陸贏川。
耳邊突然失去了所有聲音，她昏了過去，後腦勺磕在地上。
而那個不知從哪兒冒出的黑瘦小男孩，已經泥鰍一樣閃身縮進了茫茫人群中，他骨碌碌轉的眼睛緊緊盯著趙予安的背影，又飛速的走了。
*
趙予安醒來時是在醫院，又是醫院。
她今年跟醫院真有緣。
後腦勺疼的厲害，她一扭臉，就看到房間裏另一張床坐著的辰山，正把一個削了皮的蘋果切成小塊，看到她醒來，推了推已經堆得整整齊齊的小碟子，語氣雲淡風輕。
“吃點。”
我吃個鬼。
趙予安一把扯掉手上的輸液管，不顧辰山的驚呼，她推門而出，一間一間病房找著。
陸王八蛋呢？他傷得怎麽樣？他在哪裏？
她抓著走廊上的護士，張口便問，問了兩三個小護士後，終於有個年輕的小護士給她指了指走廊盡頭的那間單人房。
她剛走到房間門口就頓住。
病房裏爆發出大哭聲和低語抽泣，一張白布已經蓋上病人的臉。
趙予安發現自己雙腳像灌了鉛一樣，根本邁不開步子，頭腦是一團亂麻。
死了？
死球了？
那個驕傲的不可一世、嘴賤的無人能敵、比狗還狗的混賬男人，死了？
她橫沖直撞，越走越快，徑直楞楞的沖出了住院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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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別之後, 陸贏川不止一次夢見過趙予安。
大笑的她，耍無賴的她, 梗著脖子不講道理的她。
而很多時候，他結束了一天高強度的工作，明明疲憊不堪卻難以入睡。
陸贏川在夜裏輾轉反側，剛一墜入睡眠夢境，就感到她溫熱光滑的肌膚緊貼上自己，他下意識摸摸她的小臉，只在黑暗中摸到了一手冰冷濕意。
陸贏川很自責, 他的心在某種日積月累的禁錮中隱隱作痛，卻別無他法。
平心而論, 張阮阮看不懂陸贏川的騷操作。
她只不過發了個自己冬天吃雪糕舌頭被黏住的照片，陸贏川竟然破天荒評論了她：建議不要。
張阮阮握著手機無語問蒼天，她發出來已是過去時，又不是未完成時！正納悶呢，就看到一條漏掉的評論。
安安：真的會這樣嗎？我去試試！
陸贏川：建議不要。
張阮阮：？
幹嘛幹嘛，我的朋友圈，可不是你們play的一環哦。
但她還是賤兮兮的轉發了團裏的公眾號文章, 裏面是趙予安即將客串《大唐今宵》的消息。
平心而論, 趙予安和辰山看不懂黃茂的騷操作。
黃廷征那麽不待見他, 對待他的態度就像是過街老鼠，整個團隊的人更是見了他就繞道走, 而他卻渾然不覺，之前的一頭黃毛染回了黑色，他嘻嘻哈哈, 對團隊殷勤備至，甚至自費在某音平臺替他們大力宣傳。
也不知道他圖啥。
“安安, ”辰山拿著手機糾結道，“現在已經有片方聯系我了，他們看到之前你出鏡的打鐵花視頻，希望你能去他們片中友情出演一下。”
“幹不來幹不來。”趙予安完全不感興趣。
“片酬這個數，”辰山比劃了個數字，在她面前輕輕晃了晃，她的眼睛被他的動作吸引，緊緊黏在他的手指上。“而且他們劇組現在也在洛邑。”
“那本子發我看一下。”她正襟危坐，改口的很快。
辰山被氣笑了，卷起正在看的書冊敲了一下她的頭：“趙予安，你沒骨氣！”
“有錢賺要什麽骨氣？”趙予安毫不在意搶過書冊，拍了拍上面的灰塵。
她於生日當天收到了一個包裹，趙予安拆開那個灰撲撲的快遞的時候險些被氣笑了，裏面是一本書，書裏加了塊分量很足的金條。
外加一個紙條，字跡遒勁有力：
安安，對不起，生日快樂。
……？
她家裏出事兒後缺錢，變賣了父母送給自己的大部分首飾，發現那些牌子貨都賣不上價，有些竟然跌到二三成，反而是俗氣的金飾保值。
那之後，趙予安就大放厥詞：如果以後她飛黃騰達，就要攢一小箱子金條，閑來無事就趁著陽光大好，開箱愛撫每一根金條，然後用它們搭積木。
別人的夢想：錢山上打滾。
她的夢想：金條搭積木。
趙予安敲了敲金子，實的，克數挺多，目測保值。
但現在，她只想把金條狠狠砸到它的寄來者臉上，再咄咄逼人道：怎麽？給我封口費呢？陸王八蛋！
她在扔掉和寄回之間猶豫，又覺得這猶豫沒啥意思，最後金子被無情扔進了暗無天日的小行李箱夾層。
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吧你。
*
陸贏川看到張阮阮發的那篇文章後，點進去看了很久。
他看到投資公司的名字後，隱隱覺得不對，又拿起手邊李曦寧送來的最新資料核驗了一番。
他終於知道哪裏不對了。
趙予安看到陸贏川三個字的來電，毫不猶豫摁了掛斷。
但來電鍥而不舍，在桌子上嗡嗡震的她腦瓜子疼。
她接了，卻在聽到第一個字後臉色慢慢嚴肅了起來。
*
《大唐今宵》是一個電影劇組，整個劇組有好幾百來人。
洛邑只是他們拍攝的一站，而趙予安的客串，也選在今天。為此，團裏的人都一齊受到劇組邀請，力求在鏡頭中呈現出最佳的效果。
燈火通明的古城，熙熙攘攘的人群，兩側沿街叫賣的商販——這些都成為空地中心的背景。
空地上，趙予安不動聲色的舀起鐵水，十分專註地完成表演，周圍圍觀的人很多，但只有她和陸贏川知道，這其中混入了多少便衣警察。
這樣的緊張感持續到最後一個鏡頭拍完，導演喊了聲哢，趙予安筆直的背一下子松懈下來，柳木棒也規規矩矩放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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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不禁有些迷惑，難道是他們太敏感？
趙予安剛往前走了幾步，就聽見眾人的驚呼聲。
她被一個人拽進懷裏的同時猛然回頭。
高高的堅固鐵架，竟轟然倒塌——
一個黑影飛速離去。
陸贏川和幾個便衣民警搶身上前。
而黃廷征，還站在鐵架下，正在收拾東西。
他眼睜睜看著無數鋼條向自己砸下，避無可避。
“師父！”
“黃伯伯！”
辰山和趙予安都沖了過去，但他們的距離顯然不夠。
千鈞一發之際，一個離他很近的青年撲過去狠狠推了一把黃廷征。
黃廷征躲開了，而青年卻被幾根鋼條重重砸中頭部，麻袋似的重重倒在地上。
“阿茂！”
青年臉上被劃得猙獰可怖，口中的血咕嚕嚕的湧出。他臉上的表情是不可置信中夾雜著恐懼，似乎不能接受自己的一個善舉竟會搭進去一條命。
黃廷征滑稽地把黃茂抱起來，胖胖的雙頰腮幫子硬的可怕，他大聲叫著：
“阿茂，醒醒，醒醒！”
黃茂吃力的睜開一線眼睛，凝在這個把他養大的手藝人身上，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油嘴滑舌：“師父，如果知道會這麽疼，我才不會管你呢……我很自私的。”
“但還是謝謝你……養大了我。”
這麽幾句話，已經花費了他所有的力氣。
黃廷征胸口劇烈起伏，他在黃茂耳邊說了一句話。
黃茂咽下了最後一口氣，眼睛還睜的大大的。
臉上卻放松了許多。
所有人都楞住了。
鐵架後面又傳來今晚的第二次驚呼聲。
而鐵架另一側，塵煙散盡，陸贏川松開了護著小男孩頭部的手。
他重重倒在了地上。
趙予安僵硬的走過去，就看見被廢墟淹沒的陸贏川。
耳邊突然失去了所有聲音，她昏了過去，後腦勺磕在地上。
而那個不知從哪兒冒出的黑瘦小男孩，已經泥鰍一樣閃身縮進了茫茫人群中，他骨碌碌轉的眼睛緊緊盯著趙予安的背影，又飛速的走了。
*
趙予安醒來時是在醫院，又是醫院。
她今年跟醫院真有緣。
後腦勺疼的厲害，她一扭臉，就看到房間裏另一張床坐著的辰山，正把一個削了皮的蘋果切成小塊，看到她醒來，推了推已經堆得整整齊齊的小碟子，語氣雲淡風輕。
“吃點。”
我吃個鬼。
趙予安一把扯掉手上的輸液管，不顧辰山的驚呼，她推門而出，一間一間病房找著。
陸王八蛋呢？他傷得怎麽樣？他在哪裏？
她抓著走廊上的護士，張口便問，問了兩三個小護士後，終於有個年輕的小護士給她指了指走廊盡頭的那間單人房。
她剛走到房間門口就頓住。
病房裏爆發出大哭聲和低語抽泣，一張白布已經蓋上病人的臉。
趙予安發現自己雙腳像灌了鉛一樣，根本邁不開步子，頭腦是一團亂麻。
死了？
死球了？
那個驕傲的不可一世、嘴賤的無人能敵、比狗還狗的混賬男人，死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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